雖然桑德斯已經沒有什麽興致談論蘇彌世的事了，但有些事該說的還是要說。

“你對蘇彌世承擔的權能，有什麽建議嗎？”在敘說之前，桑德斯還是準備再詢問一下安格爾的意見。

雖然桑德斯自己心中已經有了腹案，並且為此謀算了數日，但如果安格爾有個人意見，或者說，安格爾認為，當下夢之曠野有什麽權能急迫的需要。如果在蘇彌世承擔的範圍內，桑德斯也願意為此而修改腹案。

安格爾卻是搖搖頭，他最近在夢之曠野的時間很短，根本沒有思考這方面的事。

而且，安格爾對蘇彌世的了解程度相比起桑德斯而言，要少很多。他相信，桑德斯會選擇一個對蘇彌世最好，也最有意義的權能。

“既然你沒有其他建議，那我就說說我自己的看法吧。”

桑德斯沒有直接說出答案，而是將為何要選擇這個答案的理由，先一步的擺了出來。

“你也看過《魘境之謎》，應該知道蘇彌世的魘境是什麽吧？”桑德斯問道。

《魘境之謎》是一本幻魔島的內部教材，桑德斯主編，芙蘿拉、蘇彌世都參與了編撰，將自己修行魘境的心得都記錄在樹中，並且這本書還會隨著眾人對魘境的開發，持續的更新。安格爾自己也寫了一部分與夢之曠野相關的內容，只是因為夢之曠野還未開放，目前還只在安格爾與桑德斯之間流傳。

安格爾：“知道，是魔淵魘境。”

據蘇彌世在《魘境之謎》裏的記載，他的魘境是從深淵中得到的，所有被他用魘幻殺死的深淵魔物，都會在其魘境裏形成真幻虛影，增長其魘境的能力。

可以說，蘇彌世殺死的深淵魔物越多，其實力就越強。

這聽上去是一個不錯的魘境，但世間事都要遵循規律，你得到多少便利，就要付出多少艱辛。

最初時，蘇彌世只需要殺普通的深淵魔物就能讓魘境增加真幻虛影，後來他需要殺死的深淵魔物等級越來越高，最後到了要殺死類似惡魔的程度。而惡魔，也帶給了蘇彌世前所未有的提升。

蘇彌世每得到一個與自身實力相匹配的惡魔虛影，實力都會大幅度的躍遷，但同時，他每一次對付深淵惡魔，所遇到的危險也是呈幾何等級上升。

蘇彌世的魘境最初出現破損，就是因為在深淵遇到了一個以為能打過的惡魔，結果對付是一只覺醒惡魔，他反而被打的夾著尾巴逃跑。逃雖然逃出來了，但魘境卻破損了。

不過那次的破損，還不算太嚴重，如果蘇彌世當下就決定返回野蠻洞窟尋找桑德斯相助，還是有治愈辦法的。只是蘇彌世當時正值踏入真知境界之際，又推遲了十多年，進階後才返回野蠻洞窟。然而這時，魘境破損已經有些難以修覆了。

再加上如今跟著芙蘿拉去對付紅疫信徒，出了種種狀況，蘇彌世的魘境到了隨時瀕臨崩潰的階段。

可以說，整個魘境破損史，也是蘇彌世的作死史。如果一開始就重視，何至於此。

“蘇彌世的魔淵魘境，其本質是將魘境結合真幻，生成一種操縱虛幻生物的能力。這其實也側面說明，蘇彌世對於操縱虛幻生物是有極高的天賦的。”桑德斯頓了頓：“根據這個推測，我建議蘇彌世可以嘗試承擔與夢界生物有關的權能。”

安格爾思索了片刻，對於桑德斯的判斷，他還是認可的。

夢之曠野如今雖然有夢植妖精、孽力生物存在，但依舊缺乏了生物的多樣性，如果能湧現各種類型的生物，會讓夢之曠野更加的繁榮。

只不過，安格爾對此類權能還是有很大的擔憂。

夢界生物不是那麽好相與的。

弗洛德曾經是一位夢系學徒，他給安格爾講過很多夢系巫師的真實經歷。夢系巫師進入夢界，最怕的就是遇到夢界生物。

夢界生物誕生，一般分為兩種情況。其一，是人類、或者其他種族做夢時，由個體夢到的一些怪奇生物；其二，是夢界的原生生物。

第一種夢界生物，稍微好一點。因為人類、或者其他種族，他們的認知永遠逃不開自我的見識。譬如人類杜撰出來的神話傳說中的怪物，這些怪物看上去很奇葩，但其實基本都是從人類認知範疇裏拼拼湊湊出來的，這邊拿個鹿角，那邊拿一個馬蹄，又編出一個蛇尾，安上一個羊角……所以，沒有什麽未知的生物，都是認知範疇裏的東西。

讓人類去想象“不可名狀”是什麽樣子，是很難想象的，沒有見過，你就不知道該如何去想象。

正因此，人類做夢夢到的生物，也多為認知範疇之內。哪怕外形再怪奇，只要不逃離基本邏輯，還是能對付的。

不過，夢界覆蓋的位面無比廣闊，有些地域的智慧種族甚至見過“神祇”。如果他們在夢裏，夢到了神祇……以夢界那光怪陸離的造物偉力，說不定真的將神祇之威，重現於夢界中。

如果巫師遇到神祇一般的夢界生物，該逃還是要逃。

第二種夢界原生的生物，那就更麻煩了，這種生物是夢界本身就存在的，其能力與體型有時候已經誇張到讓人無法直視的地步。就比如，當初安格爾構建夢之曠野時，遇到的一只體型堪比大陸的恐怖夢界生物，那絕對是夢界原生生物。

若非當時有莎娃出手，夢之曠野還不一定能構建成功。

可以說，有些夢界生物，甚至可以達到奇跡階……當然，這種誇張的實力，只是在夢的世界，基本無法幹擾現實。

可就是因為在夢界，這一類的生物太多了，無論是第一種還是第二種，巫師遇到夢界生物的反應，基本都是能跑就跑，不能跑就回現實。

安格爾從弗洛德那裏接收了太多類似的訊息，所以，安格爾對於夢界生物的戒備心無比之高。

雖然他很想讓夢之曠野的生物呈現多樣性，但如果為此引入了能滅世的夢界生物，這顯然得不償失。

安格爾將自己的擔憂，說了出來。

桑德斯：“我明白你的擔心，不過，你所擔憂的夢界生物，基本還是存在於夢界中。夢界的本質，就是難以捉摸，虛幻漂浮。而夢之曠野，雖然有一部分夢界的特性，但總體還是遵循了世界的底層邏輯。”

就像是，人類做夢，在夢界裏可以將自己幻想成造物主，哪怕成神都可以，這是基於夢界的性質而造成的。但夢之曠野，可無法做到這般隨心所欲，夢之曠野更像是一個真實的世界。

“在基於這種情況下，我才會認為，可以考慮釋放夢界生物的權能。因為，夢之曠野擁有權能主體或者說世界意識，不至於讓夢界生物的實力失控，超過閾值。”

“當然，這依舊是一種推測。夢之曠野事關重大，也容不得賭博，即使是推測，也必須遵守基本法。”

“所以，哪怕是釋放夢界生物的權能，也需要加以限制。”

所謂的限制，桑德斯列出了三點：第一，這種夢界生物的實力最高不能超過能級限定，也就是說，以當前夢之曠野的能量環境，最高也只能達到初、中級學徒的水準。

第二，夢界生物不能自主離開夢之曠野。這個限制，是將夢界生物鎖在夢之曠野中，避免離開洩露夢之曠野的信息。

第三，能構成一個完整的生態鏈。這其實算是對夢之曠野的反哺，只有對夢之曠野本身有益，才能讓它們長存。而且，夢之曠野存在微薄的意志，也能在反哺中調整這些夢界生命的本質，讓它們能更融入此界。譬如，為了對世界有益，在前期就不會誕生超大型的生物，因為這會損害到世界本質。

“在有了這些限制後，我覺得可以讓夢界生物的權能顯現了。”桑德斯：“而且，不加以限制，我也不認為蘇彌世能承擔完整的夢界生物權能。”

聽完桑德斯的整個述說，安格爾也覺得這樣不錯。在有了限制的情況下，夢界生物應該不會超過閾值。

而且，這種限制只是切割了夢界生物的部分權能，並不損夢界生物權能的本質。

未來，如果夢之曠野能夠承擔更強大的夢界生物，到時候再承擔更多的夢界生物權能，也是可以的。

思及此，安格爾點點頭：“那就按照導師所說的做。”

頓了頓，安格爾問道：“那什麽時候去承擔權能？”

桑德斯：“我還需要再進行幾次演算，而且，蘇彌世那邊也需要休養心神。再等幾天，等有了準訊時，我會給你的樹群裏留言的。”

聊完了蘇彌世的事，桑德斯本來還想說些什麽，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。

收了這樣的學生，既是他幸，也是一種考驗。

心緒繁覆，還是先緩緩再說。

在柔和的暖陽下，師生二人默默的沈浸在各自的世界裏。

許久之後，桑德斯才打破沈默，道：“既然你處於潮汐界，應該是有打算收元素生物吧？”

安格爾點點頭。

“你準備先收火系生物？”桑德斯很清楚，安格爾如今最短板的就是火焰。他作為煉金術士，想要煉制中、高級的作品，還需要借助很多道具輔助火焰達到相應等級，這顯然很不便。如果能自己掌握高級煉金火術，對他的提升，絕對是最大的。

“是的，已經有了目標，一個火系的小精靈。”安格爾：“雖然它天生結巴，但能在精靈期就懂得說話，很不簡單。而且，它的火焰級別非常高，還有一個不錯的天賦。”

安格爾簡單的說了下柯珞克羅的情況。

聽完安格爾的述說，桑德斯也頗為讚同的點點頭。柯珞克羅這種天賦異稟的火系精靈，在外界絕對屬於百年不遇的。火系巫師如果遇到它，估計會爭破頭。

但在潮汐界，安格爾就像是點將一般，隨隨便便就遇到了。

簡直了。

哪怕是桑德斯，此時都有些羨慕。如果安格爾真的能收服柯珞克羅，起碼節省未來十數年的修行時間。

越想，越是意難平。

桑德斯都有些後悔，為何他要開啟這個話題。

不過這個話題也沒有持續太久，因為安格爾感知到了托比進入夢之曠野，又離開了夢之曠野。這是他與托比留的暗號，一旦外界發生了什麽事，托比可以用這種辦法提醒安格爾離開夢之曠野。

安格爾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，但既然托比發出了訊息，安格爾也沒有再停留，向桑德斯道了聲別，便迅速的離開了夢之曠野。

落地窗前，只剩下桑德斯一人。

桑德斯慢悠悠的喝完了最後一點紅茶，目光定格在對面，安格爾的茶盤。

茶包泡在茶杯裏，茶液滿溢，一口沒喝。一旁的糖，也完全沒動。

安格爾唯一喝完的，便是那本該酌量加入紅茶裏的牛奶。

桑德斯看著那被舔的幹幹凈凈的牛奶杯，腦海不自覺的回想起之前安格爾說的話我不喜歡在紅茶裏加牛奶。

“其實，不是不喜歡紅茶裏加牛奶。是根本就不喜歡紅茶吧。”桑德斯一陣失笑，原本心緒的意難平，不知為何，在此時消減了很多。

桑德斯站起身，看著窗外逐漸變得繁華的城市風貌，本來覺得有些晦暗的未來，也如暖陽下渡了一層金邊的城市，開始變得熠熠生輝起來。

桑德斯的身影，也在這時，緩緩消失不見。

……

回到現實中的安格爾，睜開眼後，側耳傾聽了一下艙門外的情況。

很平靜。

除了呼呼的風聲外，就只有偶爾傳出的丹格羅斯的嘀咕聲。

聽上去，屬於很正常的氣氛。

既然外邊的情況很正常，為何托比會突然向他傳達暗號，提醒他離開夢之曠野的呢。

安格爾滿懷疑惑的打開了艙門。

環顧了一周，除了得到一眾元素生物的驚訝問好外，一切都很正常。

天氣晴好，貢多拉依舊行駛在半空中，沒有波瀾，也沒有遇到危險。

好像沒有什麽異常……咦，不對！

安格爾身體突然一頓，猛地轉頭看向了某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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